變的是技術，不變的是本質。

一

進乎技的學問都是越下功夫水平越高，東西沒有變，信任和用功的程度不同，能力和水平自然會有高下之別。今人對中醫(yī)之信任不如古人，用功的程度也不如古 人，同時又被其他東西干擾思路，自然水平不如古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說有了汽車飛機就什么都比古人強了，詩詞無法超越唐宋，文章書法無法超越漢晉， 事實就是如此。根本都不學了，又怎么可能超越古人呢？超越了反而成了怪事。

中醫(yī)不同于其他的技藝之處在于直到今天還能應用于人，而且無論信不信，欣賞不欣賞，只要用對了就會見效，而且效如桴鼓，這個應該是中醫(yī)至今還沒有滅絕 的原因。等到徹底不會應用了，連一點療效都拿不出來的時候中醫(yī)也就該徹底在人類中滅亡了，現(xiàn)在從整體上來說似乎離那一天已經(jīng)不遙遠了。


二

如果每一個美術學院的學生都想超越達芬奇，每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都想超越貝多芬，雖然其志可嘉，但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不能說你有 了電子琴就超過了貝多芬，有了電腦噴繪就超過了達芬奇，技術的進步并不意味著水平的提高，任何工具的改進都無法代替米開朗基羅和魯班靈巧的雙手。當然，扁 鵲與華佗的起死回生之術也是一樣。

試問吳帶當風的一筆與張僧繇的畫龍點睛之筆是電腦卡通的電子噴繪所能取代的嗎？明式家具的典雅華麗是合成材料化合壓縮所能比擬的嗎？勾踐的青銅劍鋒是現(xiàn)代冶煉技術與車床磨銑所能造就的嗎？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輝煌，技術的改變從個體意義上來說并不一定代表進步，相反倒必然意味著另一種技術已經(jīng)成為絕響。


三

關鍵之處就在于，中醫(yī)是一門不太依賴其他工具的學問，工具的進步對中醫(yī)水平的高低并無太大的影響。就像航天技術的進步并不能改進人類的排泄水平一樣， 并不是坐上飛機了便秘就好了，痔瘡也不犯了。后一句話的意思是說，疾病也是不太受技術進步的影響。所以，從同等意義上來看，反而是中醫(yī)對疾病比較有辦法， 而不是技術。技術只能把腿截掉，而不能讓病腿恢復正常，內臟也是一樣。

其實說得更本質一些就是，雖然技術能改變一些人的生存狀況，但其實技術與人自身的關系并不是太大，比如吃飯，比如拉屎，比如睡覺，人都不太受技術的影 響。倒是有些時候負面影響更為顯著，比如用化肥催生的食品味道較差，睡席夢思并不比硬板床和火炕更舒服。反而是風寒暑濕之類隨時會影響人類的健康，有些東 西更是永遠也不會改變，比如水火。當然，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水不如以前潔凈了，這自然又是技術進步的結果，但除掉污染，水還是水。


四

現(xiàn)代的病種類越來越多了，自然和技術進步有關，可是治療的方法雖然花樣不斷翻新卻似乎并沒有什么本質的進步，絕癥依然是絕癥，而且絕癥越來越多。當 然，中醫(yī)不這么看，在中醫(yī)看來無非還是六氣偏勝而已，所以治療還是不外乎六經(jīng)辨證。很多東西在變，但更多的東西沒變，而且永遠也不會變。比如人類的服裝不 斷在變，但人還是在用腳走路，還是用嘴吃飯，吃喝拉撒睡除去身體之外的背景，與古人并沒有兩樣。

還有，病實際上也沒變，從本質上看仍然不過是六氣的偏勝，就像人的吃喝拉撒睡一樣。所以，中醫(yī)的治療方法也不用變，隨機應變的只是辨證的思路而已。